征稿
關燈
小
中
大
征稿
當他們實驗到第六次的時候，這次的產品終於再沒有任何問題，也極少再出現殘次品。
顧明德看到成果的時候，終於體會到了趙溫柔的心情。
“很好，今天大家都辛苦了，等這批貨尾款結下來的時候，我請大家吃飯。”
顧明德笑著開口，所謂吃飯也不過是在食堂裏加餐。
畢竟鄉下沒有什麽飯館，而且他們都有家庭，有孩子，還有田地需要打理，也不可能下班以後跟顧明德一起吃吃喝喝。
因此每次顧明德說請大家吃飯，就是改善夥食。
“謝謝老板，老板真是太客氣了。”
他們很清楚，這就是他們的工作，就算顧明德什麽也不表示，也是他們該做的。
顧明德當然知道，因此他沒有說漲工資的事，只是給大家改善個夥食而已，也花不了幾個錢。
“現在大家繼續幹活兒吧，我就不耽誤大家的工作了。”
顧明德擺了擺手，他並非一整天都待在生產車間。
雖然要體察民情，但是老板也要有老板的樣子，不能和員工打成一片，那樣以後還要如何管理？
顧明德如今就是這樣，他要做個接地氣的老板，但也得是個老板，不能讓員工騎在脖子上。
回到辦公室以後，顧明德就開始琢磨買車的事。
他得先把車子買來，再去招人，要不然來不及，而且許廊因說得對，他說話做事得考慮周全。
除了設計師，顧明德覺得他還是得找個助手，要不然事事都要親力親為，他的時間就被占得太滿了。
不過助手的事情倒是不急，畢竟一口不能吃成個胖子，凡事都得一步步的來。
顧明德第一次開始如此有規劃的去做事情，從前他都是得過且過，被時間推著往前走。
自小就生活無憂的他，從來都不知道危機感為何物。
如果不是和許廊因他們開工廠，從這裏回家以後，他大概會是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。雖然會傷心和馬月蘭的分手，但沒有太多經歷的他們，也會很快忘記彼此，去過自己的人生。
顧明德不後悔這樣的選擇，雖然現在的他需要很忙碌，但回過頭來看，他也能侃侃而談自己經歷過什麽，而不是一片空白。
顧明德在家裏也是有車的，雖然是家裏的錢，但他對買車的事，得心應手。
不過買巴士車的話，顯然還是不同的。但這難不倒他，畢竟性格外向的人，只要手裏有錢，想買輛車，可以說是輕而易舉。
至於招人的話，他也考慮先去大學蹲人。
不過，他看上去還不如趙溫柔可靠，想要招到人可能很難。
因此他要想一個辦法，獲得信任，這樣才好招聘。
顧明德撓了撓頭，他很久沒有動過腦子了，此時真覺得挺難的。
“不如還是先去學校蹲蹲吧。”
顧明德喃喃自語，他想著這也是個辦法，總比在這坐著空想的好。
而且他們想要買車，也需要去城裏。
顧明德這樣想著，當即做下決定，他先去城裏，能辦下一件事是一件事。
只要辦成一件事，就不算浪費時間。
顧明德要離開的話，得先跟許廊因說一聲，讓他來廠子裏盯著點，畢竟廠子這邊也有事情呢。
新貨已經發出去了一批，但是生產線不能斷，舊款也沒有停產。
隨著他們工廠的產品越多，他們就越忙碌。不過值得高興的是，他們的貨物基本不會囤積，都能銷得出去。
顧明德樂顛顛的去學校找許廊因，雖然說要慢慢習慣擺脫依賴，但他內心裏還是想和許廊因商量一下，看看事情的可行性。
許廊因聽完他的想法，沒有阻攔他，也沒有再給他提建議。
顧明德畢竟是大人了，總不能真的一直靠著他思考，不動腦子，就先讓他折騰一下吧。
左右都不是大事，就像他說的哪怕失敗了，起碼把車買回來了，也不算浪費時間。
“行，你去吧，廠子就交給我處理。”
許廊因點頭，他也不是真沒管過工廠，因此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。
顧明德有了許廊因這話，就寬心很多。
“那就得了，有你這句話，我就敢大膽放心的幹了。”
顧明德此時心裏才真的有了底氣，而非來時那樣忐忑。
許廊因見他這樣，真想再說教幾句。他真覺得自己像養了個兒子，操碎了心。
不過他還是忍住了，顧明德的路得讓他自己走，不能總讓人跟在他身後給他收拾爛攤子。
許廊因看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，擺擺手讓他走了。
顧明德也不打算浪費時間，準備這就啟程。
大概是和趙溫柔相處久了，他也有些風風火火的模樣。
不過這事也是趕早不趕晚，而且廠裏的事有許廊因在，他很放心。
顧明德沒有帶太多東西，只是背了個包，拿了一身換洗衣服，裝了現金，就往城裏去了。
顧明德害怕買車需要等，不能立刻開走，就先去談了買車事宜。
賣車的人對顧明德很熟悉，知道他是顧家的小兒子，出手大方，因此見到他，就熱情的給他介紹最新款的車子。
“先別忙我了，今天我不是來買跑汽車的，我想要客車，能夠載30來個人的那種。”
顧明德張嘴就要客車，然而客車並非誰都能買的，買車流程也比較覆雜。
“顧少爺，你跟我開玩笑還是真要買？”
銷售小哥聽到這話楞了一下，又笑著問道。
畢竟誰家少爺沒事兒買這車玩兒啊。
“當然是認真的，最近閑來無事開了個公司，準備買個客車，做員工福利，送員工上下班。”
顧明德半真半假的說道，不過這事並不在對方的考慮範圍內，只要顧明德是真心想買車，能提供材料就行。
“顧少爺既然是真心要買，那我肯定要給你推薦質量好的，畢竟拉一車人出行，可不是小事兒。”
其實他這裏的車能有什麽質量好不好的，只要能上市的，就不可能會出現太大的問題。
不過，顧明德也不追究這些，他只要買輛車就行。
至於價錢，在他看來，買車的價格都是他能接受的。
顧明德自從拿到駕駛證，買的車沒有十輛也有八輛，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價格的貴賤。
這次也是一樣的，畢竟他帶的錢很充足。
雖然已經自己創業當老板，但是顧明德仍有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。
若是趙溫柔在這裏，恐怕要多看幾遍，挑選幾輛車對比過後，看看哪個性價比更高。
買車並不慢。慢的是需要辦手續。
好在顧明德來的時候將所需的手續，材料都帶了過來。因此也不需要他費心，只等過完戶，他就能把車開走。
顧明德從車行出來，時間還不算晚，就準備去大學城溜達一圈。
他和許廊因的大學都是本市讀的，要去大學城，自然要去看看母校。
顧明德在母校也算是風雲人物了，和許廊因的高冷不同。他在學校裏遍地都是朋友，包括導師也都認識他，就算是已經畢業三年，再次走進校園，碰到熟悉的老師還是能一眼認出來他。
“明德，你小子自從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，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？”
說話的是他大學時關系不錯的代課老師，比他也不過大個十來歲。
“姜老師，好久不見了，有點事兒要辦，正好回學校看看。”
顧明德一眼就認出他，笑著應道。
“我沒想到，我回學校來第一眼見到人就是你，咱們可真是有緣分啊！”
“那可不，你當初來學校報道的時候，第一個見的也是我。”
姜珂笑著走向他，如今已經七年過去，那個少年也長大了。
“你小子現在也沒有正事兒幹了，肯定不容易，當初我還以為你畢了業會回家啃老呢。”
這不只是姜珂的想法，也是學校眾多老師的想法。
“我當初也是這麽計劃的，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，現在做了點別的事情。”
顧明德嘿嘿一笑，面對老朋友，他還是和從前一樣。
“那也挺好的，有正事幹，天天閑著瞎逛強。”
姜珂說完這話，又往他周圍看了看。
“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，你的好兄弟呢？你們倆不是形影不離嗎？”
姜珂對許廊因的印象深刻，畢竟只要他在，周圍就會出現不少女同學，只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，人家楞是不接招。
“他啊，他忙著談戀愛呢，沒工夫跟我瞎逛。”
顧明德順嘴瞎扯，不過也是實話。
“我正好閑著沒事兒幹，就過來學校看看，沒想到就碰見你了。”
顧明德怎麽可能沒事兒幹呢？他是有目的來的呀，不過就是抹不開臉講，畢竟都是老熟人。
“那正好，我今天也沒有課了，我帶你在學校轉轉，請你吃個飯。”
姜珂笑著說道，他與顧明德也好久沒見了，正好敘敘舊。
“行了，正好咱們好好的聊一聊，不過還是我請你吧，怎麽好叫你做東呢？”
顧明德點頭，但卻不打算讓姜珂花錢。
現在姜珂有兒有女，可不像他們剛認識時那麽自在了。
姜珂作為大學老師的工資雖然不低，但遠不如顧明德富裕。
顧明德不希望自己來一次，吃掉人家幾天的生活費，畢竟他們現在沒有什麽聯系了，下一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。
“我現在可有正事兒幹了，照理說也得我請你，畢竟你還帶了我幾年課呢。”
顧明德說話叫姜珂覺得舒服，因此他也沒有拒絕。
姜珂知道顧明德家世好，就算一輩子不工作也有錢花。可他卻從來沒有看不起過一個打工人，對大家都是一樣的態度。
就是因為顧明德這般，所以他在學校的人緣才會那麽好。
“那你這算是回學校感念師恩了。”
姜珂也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，其實他們心裏都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兒。
兩人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飯館，坐了下來。
“我真沒有想到你小子現在這麽正經，當時我給你好歹也是個富二代，上學的時候收斂一點，等畢了業總要做個浪蕩公子哥，沒想到你和許廊因下了鄉。”
許廊因和顧明德下鄉的事兒，在他們學校都傳遍了，而且有很多同學都是因為他倆去，才跟著去的。
只是很多人都沒有堅持下來。可許廊因和顧明德偏偏留在了那裏。
“你不會到現在還在那裏待著吧？”
姜珂突然想到，便問了一句。
顧明德點點頭，沒有否認。
“對呀，我們現在都還在那裏，你如果在大學裏做老師做累了，也可以考慮換個地方工作。”
這話就是開玩笑的了，畢竟姜珂在城市裏有家庭，不像他們光棍漢子似的，在哪都無所謂。
“我還是算了吧，我真沒有那麽偉大的理想，現在這樣的日子，我挺知足的。”
姜珂笑了笑，要是他再年輕十歲，或許能和顧明德一樣願意折騰，現在他沒有那樣的精力了。
“你們倒是挺能蹲的住，那樣的環境待上了三年，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”
姜珂是打心眼兒裏佩服他，畢竟顧明德算得上是豪門小少爺了。
“那有什麽呀？都習慣了，再說我們學校現在環境可好了，新蓋的樓呢。”
顧明德倒是不覺得苦，他這個人就是樂觀，在哪都能活下去。
“我看到報道了，你們現在的事跡可火了。”
姜珂點頭，那就是知道顧明德這些事，所以才覺得他回來絕不是單純為了看看學校。
“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，我雖然沒有什麽人脈，但是能幫的我一定幫你。”
姜珂和顧明德碰了個杯，就算是他的一點心意了。
像他們這樣的人，讓他們去下鄉是不可能的，但要是能做點什麽也是可以的。
“這可是你說的，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。”
顧明德原本還想矜持一番，聽到他這話，就不再嘴硬了。
畢竟有人幫忙，可比他自己瞎貓撞死老鼠的幾率強多了。
“我們現在想發展一下工廠，需要招幾個設計師，還有幾個管理人才，將來開分廠的時候，我手邊沒有人用可不行呀。”
顧明德說完嘿嘿一笑，擡手撓了撓腦袋。
他這副模樣，可不像是大老板的模樣。
要不是姜珂知道他的底細，聽他說這話都覺得他是吹牛。
“行，這事兒我給你問問。”
姜珂也不敢說包在他的身上，畢竟他在學校混了這些年，也不過就是個代課老師。
“那就麻煩你了，姜老師。”
顧明德笑著點頭，他也知道姜珂的情況，沒把希望全部放在他的身上。
“咱們好不容易見一面，也不能光說這些事兒，也聊聊其他的。”
顧明德適時的轉移話題，他也知道一直聊自己的事情，容易惹人心煩。
“你這些年過的怎麽樣啊？算算時間，你家老大也該上學了吧。”
顧明德的記性好，要不然他這些年這麽玩，也不能考上大學。
“上學了，現在調皮的不行，除了他媽，誰也管不住他。要我說還是閨女好，又乖又聽話。”
姜珂提起來一雙兒女，臉上的笑意也更加真實。
“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，就在鄉下待著，不考慮考慮人生大事？”
姜珂已經不再年輕，也有了些中年人的愛好，比如勸說別人結婚。
顧明德聽到這話，笑了笑。
“老姜，我已經有女朋友了，不過我們是異地戀，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奔向她才可以。”
他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是有距離的，而這個距離，他相信是能夠通過努力縮減的。
“我有時候也覺得，命運真的很神奇，到了一定的年紀就要做一定的事，我沒有任何計劃，可是我遇見了她，所以我才會走到今天，而沒有成為你想象中的浪蕩公子哥。”
顧明德並不介意他那樣的評價，因為如果沒有遇見馬月蘭，他遲早要走上這條路。
“我現在覺得這樣挺好的，人生有了奔頭，也不至於荒廢光陰。”
顧明德沒有將自己的困難和苦楚說出來，那也是不必說的東西。畢竟姜珂和他不過是一場師生緣，還到不了知心好友的地步。
“看到你這樣好，我也為你感到開心。”
姜珂這話說的真心，畢竟他們當初的關系還是不錯的，而且顧明德沒少請他吃飯。
姜珂進這學校的時候才剛畢業，手頭不太寬裕，顧明德也知道，每次都維護著他的自尊，請他吃飯。
如今姜珂願意幫他，也是回報到他當日的恩情。
“你以前就跟我說過，不知道以後該幹什麽，如今有了想做的事情，也有了想要攜手一生的人，我真為你感到開心。”
姜珂舉杯，他算是個感性的人，提起往事就容易感慨。
顧明德也知道他是什麽脾性，因此安靜的聽他說，偶爾和他碰個杯。
“姜老師，不管怎麽說，我都挺感謝你的，我這個人雖然朋友多，但是真惦記我的沒幾個。”
顧明德身邊大多都是酒肉朋友，沖著他的錢來的，畢竟他為人出手大方，每次吃飯都會付錢，這讓許多人都省下了生活費。
“我當初交的那些朋友啊，也沒想著讓他們回報我，畢竟我想幫他們，但又不好直接給錢，就只能請他們吃幾頓飯，給他們減輕一下壓力。”
那個時候的他心軟又活潑，和人交朋友從不計代價，因此姜珂只是他眾多朋友中的一個，唯一特別的身份就是他是老師。
“你呀，看著對什麽都不上心，其實心軟的很，見誰都想幫上一幫。你知道那個時候別人怎麽說你的嗎？說你是活菩薩。”
姜珂笑了笑，其實他都知道顧明德的心思，只是那個時候他說不出來。
“這麽多年，其實我一直欠你一句謝謝。”
姜珂早該把這說出來了，隔了這些年，他才真的有勇氣說出這話。
“嗨呀，咱們倆還客氣什麽呀？又不是剛認識，你要跟我說謝謝，那我不也得還你一句謝謝，你還要給我操心招人的事呢。”
顧明德擺了擺手，他並不在意這些事情。
“你放心吧，當然這件事我肯定會上心的，我雖然不如你在學校時那麽風光，但是也是有兩三個說得上話的人的。”
姜珂喝了酒，有些上頭，也松了口。
“不過你準備怎麽安排？在哪裏面試？你們那工廠可在鄉下呢，學校裏的學生都沒畢業，他們要是去實習，可不方便啊，我給你問好了學生，你得把這些瑣事都安排好，要不然人來了可不好辦。”
姜珂這話說到了點子上，不能光他這邊努力，顧明德也得要安排好接下來的事情。
顧明德聽到這話，大腦飛速的轉動，或許是因為酒精刺激，還真叫他想出了主意。
“我這邊已經開始定車，可以車接車送員工往返，至於面試倒是不著急，同學們還沒有畢業，肯定還是要上課的，也不能離開學校。我可以先采用征稿的方式，他們有設計的想法就畫出來，郵寄給我，到時候我采用哪一款，就給他們付一次稿費，沒有過稿的，我也會承擔郵費。”
顧明德的大腦飛速轉動，他越說越興奮。
“如果同學們覺得鄉下的工廠太遠，不方便辦公，畢業以後也可以采用這種方式投稿。如果有同學願意往鄉下去，我可以高薪聘請他們。”
這個方法的確很不錯，姜珂也覺得很有創意。
這樣不僅節省了學生們的時間，還能讓在學生們賺錢的同時不耽誤學業，也能讓顧明德收到源源不斷的稿件。
“你這是個好主意，這樣的話，我也不需要幫你問誰願意去鄉下工作了，只要去美術系轉一圈，跟他們老師說一聲說你的想法就可以了。如果他們支持學生這樣做，我可以把你們拉到一桌兒，咱們一塊兒吃個飯。”
姜珂覺得這個主意不錯，而且不需要他出面，他只要做個牽線人就可以。
“這樣也行，到時候我在酒樓裏擺上一桌，咱們好好的坐下來聊聊。”
顧明德覺得姜珂這樣的想法很好，畢竟有專業老師的推薦，會更具說服性。
顧明德有了姜珂的幫助，對於招設計師的事情，沒有那麽焦慮了，他還想著招幾個工商管理類的學生呢。
可這樣的學生自然是不能兼職的，在學業期間就下鄉，他們恐怕也不願意。
“姜哥，除了征稿這件事，你也幫我留意一下工商管理那邊有沒有家庭條件一般的學生，我知道現在讓他們下鄉去，他們肯定不樂意，等他們畢業的時候，我再來看看。”
顧明德知道家庭條件好的是不願意往鄉下鉆的，那他就只能奢望家庭條件一般的同學，有選擇這個專業的。
雖然那個專業一看就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會讀的，但難保有幾個人是有夢想的呢。
“這你就放心吧，我既然答應了你，肯定會幫你把所有事都辦妥了。”
姜珂點頭，他是教思修的，基本每個專業都會代一代課。就算是他沒有代到工商管理的課，總是有在工商管理上課的同事的。
“廠子要發展肯定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，招人的事兒也不能急於一時，咱們一步一步慢慢來，你會得償所願的，畢竟這麽大方的老板，可不是處處都能遇見的。”
姜珂雖然從畢業就進了學校，沒有打過工，但是他有家屬啊，他妻子就是上班族。
妻子雖不說天天抱怨，但時不時也會罵一句老板憨批。
顧明德的性格他是知道的，最是坦蕩，絕不會像那些無良老板一樣，壓榨員工。
姜珂對顧明德雖不說十分了解，但也知道個大概。
“姜哥，你實在是太誇讚我了，我其實也是頭一次開廠子，沒有什麽經驗，都是被人推著往前走，走到哪兒算哪兒，從沒有考慮過太多問題。我這次出來也是想著看看能不能自己把這件事辦成了，而不是總依賴朋友。”
顧明德也有了幾分醉意，開始走起心。
“我以前總覺得努不努力沒那麽重要，反正我有的是錢，一輩子也花不完，而且我哥哥姐姐們都比我優秀，家裏不需要再多一個普通人努力優秀，我只要聽他們的話，乖乖的做個遵紀守法的富二代就行。”
顧明德說到這裏，不由得笑出了聲。
他從小就在哥哥姐姐們的光環下長大，也深刻知道自己沒有那麽聰明，而父母也從不要求他聰明。
在家裏，他只需要做一個普通人就好了。
顧明德晃了晃手中的酒杯，他喜歡和許廊因玩，因為在許廊因眼中他不特別，也沒有那些標簽。
“我的家人很愛我，他們都已經給我安排好了人生軌跡。可是沒有人問過我需不需要，喜不喜歡，他們覺得那樣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排。”
顧明德當然不怨他的家人，因為那是他們的愛，只是自己不喜歡而已。
“你不喜歡，所以逃到了鄉下。”
姜珂突然福至心靈，他試探的開口問道。
顧明德點頭，他的語氣有些漂浮，不再堅定。
“是啊，我不喜歡。所以那個時候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，我要去鄉下支教，跟廊因一起。”
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三年了，可他仍覺得歷歷在目。
“廊因被寄予厚望，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孩子，但他是個有主意的人。他不希望被父親安排自己的人生，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，所以我們一拍即合。很多人都說我是為了跟著廊因才下的鄉，其實不是的，我們都有自己的目的。”
顧明德可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，何況他從小就生活在極好的環境當中，怎麽能體會得到窮苦人家的難處呢。
“我真沒有你想的那麽偉大，建工廠、建學校的事也不是我提出來的。我只是剛好沒有人生目標，又喜歡跟著湊熱鬧，恰好廊因也有興趣，所以才參與進來。在最初的時候，這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場游戲而已，就算是賠了，我家裏也承擔得起。”
顧明德這話天真又殘忍，然而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。
“原來這最初是一場富人的游戲啊。”
姜珂笑了笑，他並不意外，畢竟對面坐著的可是顧明德，這和他在大學裏時玩的游戲如出一轍，只不過窮人能從中獲得一些益處罷了。
“不……姜珂，這一次不是。”
顧明德搖搖頭，他認真地說道。
“作為發起者，溫柔很認真的對待這一件事。她只是一個家庭普通的女孩，來到鄉下也另有隱情，但他來到這裏卻看到了那些人的辛苦，她想要改變那裏，甚至想要改變整個環境。”
顧明德並不傻，只是有很多事情他不願意去深究而已。
“她是一個有理想的人，也很有愛心，是真正的善良。我們在那裏支教三年，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建工廠、建學校，而是想著熬一天是一天，反正總歸是要回去的。可她卻深入基層，和那些家庭婦女聊了天，然後決定改變她們的處境。”
“她們？那些農村婦女？”
姜珂有些驚訝，他沒想到這才是趙溫柔的初衷。
“沒錯，她是為了那些農村婦女建的工廠，因為只有女性有了工作和收入，才能在家庭裏擁有地位和話語權。”
顧明德點頭，他其實知道建廠的主要目的的時候也很驚訝，畢竟在農村，婦女並不是賺錢養家的角色。
“如今廠裏有很多女員工，她們和自丈夫一樣在工廠賺錢，也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氣。如今孩子的教育問題，她們也能插得上手，因此學校也迎來了更多的新生，這些新生大部分都是女孩子。”
顧明德這話說完，姜珂就有些沈默。
很多農村女孩兒是沒有上學的機會，因為家裏的條件不好，就算家裏有孩子要上學也是哥哥弟弟。
“你的這位合作夥伴很偉大。”
姜珂除此以外，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因為他知道說什麽都很蒼白無力。
“我有過很多的推測，甚至想過她是覺得農村的勞動力比較便宜，為了減少成本，參加農村建廠，但我沒有想過她是為了給農村婦女一個工作。”
姜珂是沒有這樣的格局的，他也看不到農村婦女的家庭地位如何。
畢竟在他家裏，他的妻子既要上班，也要帶孩子，在他的認知中，這是妻子的義務。
“我們的學校原來的女同學很少，幾乎都是男孩兒來上學，有一個女孩子，在學校門口差點被她奶奶拉回家賣掉，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有一些感觸，但我總覺得那是別人的家事，我們就算是老師也沒有辦法插手。”
顧明德現在想起那件事，其實是有點後悔的。
如果那個孩子的媽媽沒有及時趕來，如果那孩子真的被賣掉了，他的一生都會為此愧疚。
“溫柔做到了，她雖然沒有把這些話掛在嘴邊，可是她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。從前的農村女人，她們要依靠自己的丈夫，因為只要嫁了人就沒有了自己的家，她們沒有經濟來源，需要丈夫養著，她們一輩子都要在丈夫面前低頭。可是現在她們有了工作，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，也不敢再跟她們拍桌子大呼小叫，因為離開這個家，她們能活下去了。”
顧明德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，他總是像一個木偶人一樣被人推著往前走，別人給他交代一件事，他就做一件事。
直到這幾日，許廊因告訴他，他也該獨立思考了。
顧明德有的時候會想很多事情，會想趙溫柔建廠時的話，會想趙溫柔的拼命忙碌，會想趙溫柔的不妥協。
現在想來，她不僅僅是在給孩子們爭取未來，也在給農村婦女爭取話語權。
“我現在也想好好的做這件事，哪怕我最初的目的不純，哪怕我到現在也不能和她們共情，哪怕我現在也還是考慮不周全。可我想，總要有人做這些事吧，要不然她們的生活環境如何才能改變呢？”
顧明德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，他的眼眸也變得渾濁了。
“姜哥，現在做這件事我很快樂，也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人生意義。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，如果當初我拒絕了，工廠還是會建，學校也還是會建，但我沒有辦法建立起我自己了。”
世界上可以有很多的顧明德，也可以沒有顧明德。
顧明德此時追尋的不僅僅是他的未來，還有當下的他自己。
“我原來不想聊這些的，大約是喝了酒，又見了舊友，我的話就多了起來，讓你聽我嘮叨了這大半天，真是對不住。”
顧明德擡手抹了一把臉，他不能再喝下去了，要不然真的會醉。
“我很樂意聽你說這些，你讓我認識到了新的明德。”
姜珂笑了起來，他總覺得從前認識的顧明德有些虛幻，不太真實，直到今日，他看到了真正的顧明德。
“明德，你有了自己的路，有了自己的人生，已經走上了別的路，不再是你父母給你鋪設的路了，恭喜你。”
姜珂說的真心實意，他們當初雖然只是酒肉朋友，可顧明德也是維護著他的自尊且拉了他一把的那個人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當他們實驗到第六次的時候，這次的產品終於再沒有任何問題，也極少再出現殘次品。
顧明德看到成果的時候，終於體會到了趙溫柔的心情。
“很好，今天大家都辛苦了，等這批貨尾款結下來的時候，我請大家吃飯。”
顧明德笑著開口，所謂吃飯也不過是在食堂裏加餐。
畢竟鄉下沒有什麽飯館，而且他們都有家庭，有孩子，還有田地需要打理，也不可能下班以後跟顧明德一起吃吃喝喝。
因此每次顧明德說請大家吃飯，就是改善夥食。
“謝謝老板，老板真是太客氣了。”
他們很清楚，這就是他們的工作，就算顧明德什麽也不表示，也是他們該做的。
顧明德當然知道，因此他沒有說漲工資的事，只是給大家改善個夥食而已，也花不了幾個錢。
“現在大家繼續幹活兒吧，我就不耽誤大家的工作了。”
顧明德擺了擺手，他並非一整天都待在生產車間。
雖然要體察民情，但是老板也要有老板的樣子，不能和員工打成一片，那樣以後還要如何管理？
顧明德如今就是這樣，他要做個接地氣的老板，但也得是個老板，不能讓員工騎在脖子上。
回到辦公室以後，顧明德就開始琢磨買車的事。
他得先把車子買來，再去招人，要不然來不及，而且許廊因說得對，他說話做事得考慮周全。
除了設計師，顧明德覺得他還是得找個助手，要不然事事都要親力親為，他的時間就被占得太滿了。
不過助手的事情倒是不急，畢竟一口不能吃成個胖子，凡事都得一步步的來。
顧明德第一次開始如此有規劃的去做事情，從前他都是得過且過，被時間推著往前走。
自小就生活無憂的他，從來都不知道危機感為何物。
如果不是和許廊因他們開工廠，從這裏回家以後，他大概會是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。雖然會傷心和馬月蘭的分手，但沒有太多經歷的他們，也會很快忘記彼此，去過自己的人生。
顧明德不後悔這樣的選擇，雖然現在的他需要很忙碌，但回過頭來看，他也能侃侃而談自己經歷過什麽，而不是一片空白。
顧明德在家裏也是有車的，雖然是家裏的錢，但他對買車的事，得心應手。
不過買巴士車的話，顯然還是不同的。但這難不倒他，畢竟性格外向的人，只要手裏有錢，想買輛車，可以說是輕而易舉。
至於招人的話，他也考慮先去大學蹲人。
不過，他看上去還不如趙溫柔可靠，想要招到人可能很難。
因此他要想一個辦法，獲得信任，這樣才好招聘。
顧明德撓了撓頭，他很久沒有動過腦子了，此時真覺得挺難的。
“不如還是先去學校蹲蹲吧。”
顧明德喃喃自語，他想著這也是個辦法，總比在這坐著空想的好。
而且他們想要買車，也需要去城裏。
顧明德這樣想著，當即做下決定，他先去城裏，能辦下一件事是一件事。
只要辦成一件事，就不算浪費時間。
顧明德要離開的話，得先跟許廊因說一聲，讓他來廠子裏盯著點，畢竟廠子這邊也有事情呢。
新貨已經發出去了一批，但是生產線不能斷，舊款也沒有停產。
隨著他們工廠的產品越多，他們就越忙碌。不過值得高興的是，他們的貨物基本不會囤積，都能銷得出去。
顧明德樂顛顛的去學校找許廊因，雖然說要慢慢習慣擺脫依賴，但他內心裏還是想和許廊因商量一下，看看事情的可行性。
許廊因聽完他的想法，沒有阻攔他，也沒有再給他提建議。
顧明德畢竟是大人了，總不能真的一直靠著他思考，不動腦子，就先讓他折騰一下吧。
左右都不是大事，就像他說的哪怕失敗了，起碼把車買回來了，也不算浪費時間。
“行，你去吧，廠子就交給我處理。”
許廊因點頭，他也不是真沒管過工廠，因此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。
顧明德有了許廊因這話，就寬心很多。
“那就得了，有你這句話，我就敢大膽放心的幹了。”
顧明德此時心裏才真的有了底氣，而非來時那樣忐忑。
許廊因見他這樣，真想再說教幾句。他真覺得自己像養了個兒子，操碎了心。
不過他還是忍住了，顧明德的路得讓他自己走，不能總讓人跟在他身後給他收拾爛攤子。
許廊因看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，擺擺手讓他走了。
顧明德也不打算浪費時間，準備這就啟程。
大概是和趙溫柔相處久了，他也有些風風火火的模樣。
不過這事也是趕早不趕晚，而且廠裏的事有許廊因在，他很放心。
顧明德沒有帶太多東西，只是背了個包，拿了一身換洗衣服，裝了現金，就往城裏去了。
顧明德害怕買車需要等，不能立刻開走，就先去談了買車事宜。
賣車的人對顧明德很熟悉，知道他是顧家的小兒子，出手大方，因此見到他，就熱情的給他介紹最新款的車子。
“先別忙我了，今天我不是來買跑汽車的，我想要客車，能夠載30來個人的那種。”
顧明德張嘴就要客車，然而客車並非誰都能買的，買車流程也比較覆雜。
“顧少爺，你跟我開玩笑還是真要買？”
銷售小哥聽到這話楞了一下，又笑著問道。
畢竟誰家少爺沒事兒買這車玩兒啊。
“當然是認真的，最近閑來無事開了個公司，準備買個客車，做員工福利，送員工上下班。”
顧明德半真半假的說道，不過這事並不在對方的考慮範圍內，只要顧明德是真心想買車，能提供材料就行。
“顧少爺既然是真心要買，那我肯定要給你推薦質量好的，畢竟拉一車人出行，可不是小事兒。”
其實他這裏的車能有什麽質量好不好的，只要能上市的，就不可能會出現太大的問題。
不過，顧明德也不追究這些，他只要買輛車就行。
至於價錢，在他看來，買車的價格都是他能接受的。
顧明德自從拿到駕駛證，買的車沒有十輛也有八輛，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價格的貴賤。
這次也是一樣的，畢竟他帶的錢很充足。
雖然已經自己創業當老板，但是顧明德仍有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。
若是趙溫柔在這裏，恐怕要多看幾遍，挑選幾輛車對比過後，看看哪個性價比更高。
買車並不慢。慢的是需要辦手續。
好在顧明德來的時候將所需的手續，材料都帶了過來。因此也不需要他費心，只等過完戶，他就能把車開走。
顧明德從車行出來，時間還不算晚，就準備去大學城溜達一圈。
他和許廊因的大學都是本市讀的，要去大學城，自然要去看看母校。
顧明德在母校也算是風雲人物了，和許廊因的高冷不同。他在學校裏遍地都是朋友，包括導師也都認識他，就算是已經畢業三年，再次走進校園，碰到熟悉的老師還是能一眼認出來他。
“明德，你小子自從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，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？”
說話的是他大學時關系不錯的代課老師，比他也不過大個十來歲。
“姜老師，好久不見了，有點事兒要辦，正好回學校看看。”
顧明德一眼就認出他，笑著應道。
“我沒想到，我回學校來第一眼見到人就是你，咱們可真是有緣分啊！”
“那可不，你當初來學校報道的時候，第一個見的也是我。”
姜珂笑著走向他，如今已經七年過去，那個少年也長大了。
“你小子現在也沒有正事兒幹了，肯定不容易，當初我還以為你畢了業會回家啃老呢。”
這不只是姜珂的想法，也是學校眾多老師的想法。
“我當初也是這麽計劃的，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，現在做了點別的事情。”
顧明德嘿嘿一笑，面對老朋友，他還是和從前一樣。
“那也挺好的，有正事幹，天天閑著瞎逛強。”
姜珂說完這話，又往他周圍看了看。
“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，你的好兄弟呢？你們倆不是形影不離嗎？”
姜珂對許廊因的印象深刻，畢竟只要他在，周圍就會出現不少女同學，只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，人家楞是不接招。
“他啊，他忙著談戀愛呢，沒工夫跟我瞎逛。”
顧明德順嘴瞎扯，不過也是實話。
“我正好閑著沒事兒幹，就過來學校看看，沒想到就碰見你了。”
顧明德怎麽可能沒事兒幹呢？他是有目的來的呀，不過就是抹不開臉講，畢竟都是老熟人。
“那正好，我今天也沒有課了，我帶你在學校轉轉，請你吃個飯。”
姜珂笑著說道，他與顧明德也好久沒見了，正好敘敘舊。
“行了，正好咱們好好的聊一聊，不過還是我請你吧，怎麽好叫你做東呢？”
顧明德點頭，但卻不打算讓姜珂花錢。
現在姜珂有兒有女，可不像他們剛認識時那麽自在了。
姜珂作為大學老師的工資雖然不低，但遠不如顧明德富裕。
顧明德不希望自己來一次，吃掉人家幾天的生活費，畢竟他們現在沒有什麽聯系了，下一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。
“我現在可有正事兒幹了，照理說也得我請你，畢竟你還帶了我幾年課呢。”
顧明德說話叫姜珂覺得舒服，因此他也沒有拒絕。
姜珂知道顧明德家世好，就算一輩子不工作也有錢花。可他卻從來沒有看不起過一個打工人，對大家都是一樣的態度。
就是因為顧明德這般，所以他在學校的人緣才會那麽好。
“那你這算是回學校感念師恩了。”
姜珂也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，其實他們心裏都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兒。
兩人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飯館，坐了下來。
“我真沒有想到你小子現在這麽正經，當時我給你好歹也是個富二代，上學的時候收斂一點，等畢了業總要做個浪蕩公子哥，沒想到你和許廊因下了鄉。”
許廊因和顧明德下鄉的事兒，在他們學校都傳遍了，而且有很多同學都是因為他倆去，才跟著去的。
只是很多人都沒有堅持下來。可許廊因和顧明德偏偏留在了那裏。
“你不會到現在還在那裏待著吧？”
姜珂突然想到，便問了一句。
顧明德點點頭，沒有否認。
“對呀，我們現在都還在那裏，你如果在大學裏做老師做累了，也可以考慮換個地方工作。”
這話就是開玩笑的了，畢竟姜珂在城市裏有家庭，不像他們光棍漢子似的，在哪都無所謂。
“我還是算了吧，我真沒有那麽偉大的理想，現在這樣的日子，我挺知足的。”
姜珂笑了笑，要是他再年輕十歲，或許能和顧明德一樣願意折騰，現在他沒有那樣的精力了。
“你們倒是挺能蹲的住，那樣的環境待上了三年，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”
姜珂是打心眼兒裏佩服他，畢竟顧明德算得上是豪門小少爺了。
“那有什麽呀？都習慣了，再說我們學校現在環境可好了，新蓋的樓呢。”
顧明德倒是不覺得苦，他這個人就是樂觀，在哪都能活下去。
“我看到報道了，你們現在的事跡可火了。”
姜珂點頭，那就是知道顧明德這些事，所以才覺得他回來絕不是單純為了看看學校。
“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，我雖然沒有什麽人脈，但是能幫的我一定幫你。”
姜珂和顧明德碰了個杯，就算是他的一點心意了。
像他們這樣的人，讓他們去下鄉是不可能的，但要是能做點什麽也是可以的。
“這可是你說的，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。”
顧明德原本還想矜持一番，聽到他這話，就不再嘴硬了。
畢竟有人幫忙，可比他自己瞎貓撞死老鼠的幾率強多了。
“我們現在想發展一下工廠，需要招幾個設計師，還有幾個管理人才，將來開分廠的時候，我手邊沒有人用可不行呀。”
顧明德說完嘿嘿一笑，擡手撓了撓腦袋。
他這副模樣，可不像是大老板的模樣。
要不是姜珂知道他的底細，聽他說這話都覺得他是吹牛。
“行，這事兒我給你問問。”
姜珂也不敢說包在他的身上，畢竟他在學校混了這些年，也不過就是個代課老師。
“那就麻煩你了，姜老師。”
顧明德笑著點頭，他也知道姜珂的情況，沒把希望全部放在他的身上。
“咱們好不容易見一面，也不能光說這些事兒，也聊聊其他的。”
顧明德適時的轉移話題，他也知道一直聊自己的事情，容易惹人心煩。
“你這些年過的怎麽樣啊？算算時間，你家老大也該上學了吧。”
顧明德的記性好，要不然他這些年這麽玩，也不能考上大學。
“上學了，現在調皮的不行，除了他媽，誰也管不住他。要我說還是閨女好，又乖又聽話。”
姜珂提起來一雙兒女，臉上的笑意也更加真實。
“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，就在鄉下待著，不考慮考慮人生大事？”
姜珂已經不再年輕，也有了些中年人的愛好，比如勸說別人結婚。
顧明德聽到這話，笑了笑。
“老姜，我已經有女朋友了，不過我們是異地戀，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奔向她才可以。”
他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是有距離的，而這個距離，他相信是能夠通過努力縮減的。
“我有時候也覺得，命運真的很神奇，到了一定的年紀就要做一定的事，我沒有任何計劃，可是我遇見了她，所以我才會走到今天，而沒有成為你想象中的浪蕩公子哥。”
顧明德並不介意他那樣的評價，因為如果沒有遇見馬月蘭，他遲早要走上這條路。
“我現在覺得這樣挺好的，人生有了奔頭，也不至於荒廢光陰。”
顧明德沒有將自己的困難和苦楚說出來，那也是不必說的東西。畢竟姜珂和他不過是一場師生緣，還到不了知心好友的地步。
“看到你這樣好，我也為你感到開心。”
姜珂這話說的真心，畢竟他們當初的關系還是不錯的，而且顧明德沒少請他吃飯。
姜珂進這學校的時候才剛畢業，手頭不太寬裕，顧明德也知道，每次都維護著他的自尊，請他吃飯。
如今姜珂願意幫他，也是回報到他當日的恩情。
“你以前就跟我說過，不知道以後該幹什麽，如今有了想做的事情，也有了想要攜手一生的人，我真為你感到開心。”
姜珂舉杯，他算是個感性的人，提起往事就容易感慨。
顧明德也知道他是什麽脾性，因此安靜的聽他說，偶爾和他碰個杯。
“姜老師，不管怎麽說，我都挺感謝你的，我這個人雖然朋友多，但是真惦記我的沒幾個。”
顧明德身邊大多都是酒肉朋友，沖著他的錢來的，畢竟他為人出手大方，每次吃飯都會付錢，這讓許多人都省下了生活費。
“我當初交的那些朋友啊，也沒想著讓他們回報我，畢竟我想幫他們，但又不好直接給錢，就只能請他們吃幾頓飯，給他們減輕一下壓力。”
那個時候的他心軟又活潑，和人交朋友從不計代價，因此姜珂只是他眾多朋友中的一個，唯一特別的身份就是他是老師。
“你呀，看著對什麽都不上心，其實心軟的很，見誰都想幫上一幫。你知道那個時候別人怎麽說你的嗎？說你是活菩薩。”
姜珂笑了笑，其實他都知道顧明德的心思，只是那個時候他說不出來。
“這麽多年，其實我一直欠你一句謝謝。”
姜珂早該把這說出來了，隔了這些年，他才真的有勇氣說出這話。
“嗨呀，咱們倆還客氣什麽呀？又不是剛認識，你要跟我說謝謝，那我不也得還你一句謝謝，你還要給我操心招人的事呢。”
顧明德擺了擺手，他並不在意這些事情。
“你放心吧，當然這件事我肯定會上心的，我雖然不如你在學校時那麽風光，但是也是有兩三個說得上話的人的。”
姜珂喝了酒，有些上頭，也松了口。
“不過你準備怎麽安排？在哪裏面試？你們那工廠可在鄉下呢，學校裏的學生都沒畢業，他們要是去實習，可不方便啊，我給你問好了學生，你得把這些瑣事都安排好，要不然人來了可不好辦。”
姜珂這話說到了點子上，不能光他這邊努力，顧明德也得要安排好接下來的事情。
顧明德聽到這話，大腦飛速的轉動，或許是因為酒精刺激，還真叫他想出了主意。
“我這邊已經開始定車，可以車接車送員工往返，至於面試倒是不著急，同學們還沒有畢業，肯定還是要上課的，也不能離開學校。我可以先采用征稿的方式，他們有設計的想法就畫出來，郵寄給我，到時候我采用哪一款，就給他們付一次稿費，沒有過稿的，我也會承擔郵費。”
顧明德的大腦飛速轉動，他越說越興奮。
“如果同學們覺得鄉下的工廠太遠，不方便辦公，畢業以後也可以采用這種方式投稿。如果有同學願意往鄉下去，我可以高薪聘請他們。”
這個方法的確很不錯，姜珂也覺得很有創意。
這樣不僅節省了學生們的時間，還能讓在學生們賺錢的同時不耽誤學業，也能讓顧明德收到源源不斷的稿件。
“你這是個好主意，這樣的話，我也不需要幫你問誰願意去鄉下工作了，只要去美術系轉一圈，跟他們老師說一聲說你的想法就可以了。如果他們支持學生這樣做，我可以把你們拉到一桌兒，咱們一塊兒吃個飯。”
姜珂覺得這個主意不錯，而且不需要他出面，他只要做個牽線人就可以。
“這樣也行，到時候我在酒樓裏擺上一桌，咱們好好的坐下來聊聊。”
顧明德覺得姜珂這樣的想法很好，畢竟有專業老師的推薦，會更具說服性。
顧明德有了姜珂的幫助，對於招設計師的事情，沒有那麽焦慮了，他還想著招幾個工商管理類的學生呢。
可這樣的學生自然是不能兼職的，在學業期間就下鄉，他們恐怕也不願意。
“姜哥，除了征稿這件事，你也幫我留意一下工商管理那邊有沒有家庭條件一般的學生，我知道現在讓他們下鄉去，他們肯定不樂意，等他們畢業的時候，我再來看看。”
顧明德知道家庭條件好的是不願意往鄉下鉆的，那他就只能奢望家庭條件一般的同學，有選擇這個專業的。
雖然那個專業一看就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會讀的，但難保有幾個人是有夢想的呢。
“這你就放心吧，我既然答應了你，肯定會幫你把所有事都辦妥了。”
姜珂點頭，他是教思修的，基本每個專業都會代一代課。就算是他沒有代到工商管理的課，總是有在工商管理上課的同事的。
“廠子要發展肯定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，招人的事兒也不能急於一時，咱們一步一步慢慢來，你會得償所願的，畢竟這麽大方的老板，可不是處處都能遇見的。”
姜珂雖然從畢業就進了學校，沒有打過工，但是他有家屬啊，他妻子就是上班族。
妻子雖不說天天抱怨，但時不時也會罵一句老板憨批。
顧明德的性格他是知道的，最是坦蕩，絕不會像那些無良老板一樣，壓榨員工。
姜珂對顧明德雖不說十分了解，但也知道個大概。
“姜哥，你實在是太誇讚我了，我其實也是頭一次開廠子，沒有什麽經驗，都是被人推著往前走，走到哪兒算哪兒，從沒有考慮過太多問題。我這次出來也是想著看看能不能自己把這件事辦成了，而不是總依賴朋友。”
顧明德也有了幾分醉意，開始走起心。
“我以前總覺得努不努力沒那麽重要，反正我有的是錢，一輩子也花不完，而且我哥哥姐姐們都比我優秀，家裏不需要再多一個普通人努力優秀，我只要聽他們的話，乖乖的做個遵紀守法的富二代就行。”
顧明德說到這裏，不由得笑出了聲。
他從小就在哥哥姐姐們的光環下長大，也深刻知道自己沒有那麽聰明，而父母也從不要求他聰明。
在家裏，他只需要做一個普通人就好了。
顧明德晃了晃手中的酒杯，他喜歡和許廊因玩，因為在許廊因眼中他不特別，也沒有那些標簽。
“我的家人很愛我，他們都已經給我安排好了人生軌跡。可是沒有人問過我需不需要，喜不喜歡，他們覺得那樣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排。”
顧明德當然不怨他的家人，因為那是他們的愛，只是自己不喜歡而已。
“你不喜歡，所以逃到了鄉下。”
姜珂突然福至心靈，他試探的開口問道。
顧明德點頭，他的語氣有些漂浮，不再堅定。
“是啊，我不喜歡。所以那個時候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，我要去鄉下支教，跟廊因一起。”
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三年了，可他仍覺得歷歷在目。
“廊因被寄予厚望，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孩子，但他是個有主意的人。他不希望被父親安排自己的人生，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，所以我們一拍即合。很多人都說我是為了跟著廊因才下的鄉，其實不是的，我們都有自己的目的。”
顧明德可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，何況他從小就生活在極好的環境當中，怎麽能體會得到窮苦人家的難處呢。
“我真沒有你想的那麽偉大，建工廠、建學校的事也不是我提出來的。我只是剛好沒有人生目標，又喜歡跟著湊熱鬧，恰好廊因也有興趣，所以才參與進來。在最初的時候，這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場游戲而已，就算是賠了，我家裏也承擔得起。”
顧明德這話天真又殘忍，然而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。
“原來這最初是一場富人的游戲啊。”
姜珂笑了笑，他並不意外，畢竟對面坐著的可是顧明德，這和他在大學裏時玩的游戲如出一轍，只不過窮人能從中獲得一些益處罷了。
“不……姜珂，這一次不是。”
顧明德搖搖頭，他認真地說道。
“作為發起者，溫柔很認真的對待這一件事。她只是一個家庭普通的女孩，來到鄉下也另有隱情，但他來到這裏卻看到了那些人的辛苦，她想要改變那裏，甚至想要改變整個環境。”
顧明德並不傻，只是有很多事情他不願意去深究而已。
“她是一個有理想的人，也很有愛心，是真正的善良。我們在那裏支教三年，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建工廠、建學校，而是想著熬一天是一天，反正總歸是要回去的。可她卻深入基層，和那些家庭婦女聊了天，然後決定改變她們的處境。”
“她們？那些農村婦女？”
姜珂有些驚訝，他沒想到這才是趙溫柔的初衷。
“沒錯，她是為了那些農村婦女建的工廠，因為只有女性有了工作和收入，才能在家庭裏擁有地位和話語權。”
顧明德點頭，他其實知道建廠的主要目的的時候也很驚訝，畢竟在農村，婦女並不是賺錢養家的角色。
“如今廠裏有很多女員工，她們和自丈夫一樣在工廠賺錢，也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氣。如今孩子的教育問題，她們也能插得上手，因此學校也迎來了更多的新生，這些新生大部分都是女孩子。”
顧明德這話說完，姜珂就有些沈默。
很多農村女孩兒是沒有上學的機會，因為家裏的條件不好，就算家裏有孩子要上學也是哥哥弟弟。
“你的這位合作夥伴很偉大。”
姜珂除此以外，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因為他知道說什麽都很蒼白無力。
“我有過很多的推測，甚至想過她是覺得農村的勞動力比較便宜，為了減少成本，參加農村建廠，但我沒有想過她是為了給農村婦女一個工作。”
姜珂是沒有這樣的格局的，他也看不到農村婦女的家庭地位如何。
畢竟在他家裏，他的妻子既要上班，也要帶孩子，在他的認知中，這是妻子的義務。
“我們的學校原來的女同學很少，幾乎都是男孩兒來上學，有一個女孩子，在學校門口差點被她奶奶拉回家賣掉，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有一些感觸，但我總覺得那是別人的家事，我們就算是老師也沒有辦法插手。”
顧明德現在想起那件事，其實是有點後悔的。
如果那個孩子的媽媽沒有及時趕來，如果那孩子真的被賣掉了，他的一生都會為此愧疚。
“溫柔做到了，她雖然沒有把這些話掛在嘴邊，可是她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。從前的農村女人，她們要依靠自己的丈夫，因為只要嫁了人就沒有了自己的家，她們沒有經濟來源，需要丈夫養著，她們一輩子都要在丈夫面前低頭。可是現在她們有了工作，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，也不敢再跟她們拍桌子大呼小叫，因為離開這個家，她們能活下去了。”
顧明德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，他總是像一個木偶人一樣被人推著往前走，別人給他交代一件事，他就做一件事。
直到這幾日，許廊因告訴他，他也該獨立思考了。
顧明德有的時候會想很多事情，會想趙溫柔建廠時的話，會想趙溫柔的拼命忙碌，會想趙溫柔的不妥協。
現在想來，她不僅僅是在給孩子們爭取未來，也在給農村婦女爭取話語權。
“我現在也想好好的做這件事，哪怕我最初的目的不純，哪怕我到現在也不能和她們共情，哪怕我現在也還是考慮不周全。可我想，總要有人做這些事吧，要不然她們的生活環境如何才能改變呢？”
顧明德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，他的眼眸也變得渾濁了。
“姜哥，現在做這件事我很快樂，也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人生意義。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，如果當初我拒絕了，工廠還是會建，學校也還是會建，但我沒有辦法建立起我自己了。”
世界上可以有很多的顧明德，也可以沒有顧明德。
顧明德此時追尋的不僅僅是他的未來，還有當下的他自己。
“我原來不想聊這些的，大約是喝了酒，又見了舊友，我的話就多了起來，讓你聽我嘮叨了這大半天，真是對不住。”
顧明德擡手抹了一把臉，他不能再喝下去了，要不然真的會醉。
“我很樂意聽你說這些，你讓我認識到了新的明德。”
姜珂笑了起來，他總覺得從前認識的顧明德有些虛幻，不太真實，直到今日，他看到了真正的顧明德。
“明德，你有了自己的路，有了自己的人生，已經走上了別的路，不再是你父母給你鋪設的路了，恭喜你。”
姜珂說的真心實意，他們當初雖然只是酒肉朋友，可顧明德也是維護著他的自尊且拉了他一把的那個人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